人工智能（AI）正在加速中国的行业转型。中国的人才、政策、数据、基础设施等优势也为AI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。人工智能短期内将通过相关投资带动经济增长，并在中长期提高中国的生产率和创造新的就业机会。鉴于人工智能革命影响的广度、速度和深度，短期内其对就业市场的扰动或将比以往技术革命更为剧烈。决策层可以通过加强社会保障、教育培训支持，并在难以被AI替代的人际互动服务领域创造更多就业机会来实现平稳过渡。
人工智能如何重塑中国市场格局
中国的长期战略是跻身人工智能技术的全球领导者。DeepSeek-R1开源大型语言模型提供了高性价比的AI解决方案，成为一个关键催化剂。中国的首要任务是将AI应用于整个实体经济，利用市场规则来获得商业化产品，同时提高制造业等传统部门的生产力。硬件限制促使中国注重工程效率和软件/算法优化，通过大幅降低推理成本来加速AI在大众市场的采用。具体而言，超级应用和新推出的AI原生应用的激增，可能会在未来2~3年加快推动AI从企业端到消费者端的采用。鉴于已经出现的大量企业应用软件以及企业的降本意愿，中国企业大规模应用AI的周期可能会比2013年公有云的应用周期更快。然而，企业IT支出下降、对私有云部署的偏好以及尚不成熟的软件行业表明，企业端的变现将慢于消费者端。具体到行业层面，我们估计到2050年，全球人形机器人潜在市场规模将达到年收入5万亿美元，人形机器人存量将达到10亿台，其中中国约占世界人形机器人存量的30％。在自动驾驶汽车方面，预计2025年，部分自动驾驶和自动驾驶渗透率将达到25％，这意味着今年将有550万~600万辆汽车采用先进的智能驾驶功能。
多极化世界下，美国贸易限制给中国的AI发展带来了深远影响。美国的限制意味着先进的GPU对中国企业来说基本上遥不可及。然而，通过中国的H20和传统GPU的累计库存以及国产GPU的组合，中国目前拥有足够的先进算力来训练大多数模型。此外，芯片限制也在推动中国半导体公司加快创新，以缩小与美国同行的性能差距，并尝试以更少的硬件来推动AI性能。这背后离不开中国多年建立起来的优势，包括廉价的能源、庞大的人才储备以及完备的供应链。凭借这些独特的因素，相信中国能够有效地竞争，为世界提供一个具有吸引力的AI和科技生态系统。
AI能否助力中国走出人口、债务和通缩三重挑战
在过去三年中，市场一直担忧中国经济或因人口老龄化、债务和通缩（“3D”挑战）而面临经济放缓。然而，今年AI应用的崛起让市场重燃对中国供应链和创新实力的信心。
AI革命将为中国经济注入新的活力，缓解中国所面临的上述结构性阻力。过去两年，中国主要处于AI基础设施的扩建阶段，也类似于云计算的早期阶段，当时主要的科技企业大力投资云基础设施。这意味着未来2~3年人工智能对经济的贡献将主要来自相关投资的大幅上升。政策对科创行业多渠道的融资支持以及更加稳定的监管环境，也为AI投资大幅增长提供了良好土壤。预计在AI的带动下，新兴产业投资将在未来2~3年提振实际GDP增速0.2~0.3个百分点，基本抵消房地产投资持续低迷对经济的拖累。而在中长期内，AI将带来生产力的提升。考虑到中国拥有强大的AI生态系统、高性价比的AI技术，以及庞大的AI应用市场，预计AI将在整个中国经济中迅速普及。
与历次技术变革类似，随着AI的演变，其在各关键领域对劳动力的影响也将会更加显著，比如改变人机协作模式、提升工作效率、再分配劳动力以及创造新的就业等。这有助于在中长期内缓解中国劳动力萎缩的结构性压力。基于目前的薪资水平进行测算，假设AI最终对劳动力市场的整体渗透率达到40%，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新兴市场的估计一致，AI或可创造6.7万亿元人民币的劳动力等值。
短期内AI对现有工作岗位的替代效应可能超过互补效应。在过去几波自动化浪潮中，中等技工受新技术的影响最为显著。而此次不同的是，AI革命的影响在广度、速度和深度上都超越以往，可能导致更大范围、更深层次的劳动力市场转型。虽然AI会对劳动力市场同时产生替代效应和互补效应，但在生产率提升、推动整体经济需求上行并创造更多新的就业机会之前，其对现有劳动力的替代效应可能会超越互补效应，导致总体失业率上升。这也将加剧中国当前所面对的通缩压力。
对中国而言，考虑到当前经济基本面比较疲弱，青年失业率问题和通缩问题同时存在，短期内AI对劳动力市场所带来的负面效应可能会更为显著。事实上，由于工业利润率微薄，新经济行业入职平均工资已连年走低。鉴于AI或可承担一些初级的工作，它可能会鼓励企业增加相关资本投入并减少员工招聘，这将加剧工资增速下滑。由此导致的通缩压力加剧不仅会对企业盈利带来进一步下行压力，还可能对企业加大AI创新投资带来资源上的限制。
需更多政策支持来缓解AI所带来的就业冲击。人工智能在短期内带来的就业冲击和通缩压力如果不加以解决，可能会加剧收入不平等，增加社会稳定风险。作为应对，政府可通过加强社保支持，加大对AI教育和职业培训的支持力度，并在不易受人工智能取代的行业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。
（作者系摩根士丹利中国首席经济学家）
邢自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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